蒹葭苍苍

谢谢你的喜欢。

呼神护卫

微量权贵 微量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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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雯珺第一次见到李希侃是在三条扫帚酒吧里。

他谨慎又沉默地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在心中无声咒骂范丞丞怎么又迟到,想必又是睡过了。

和范丞丞相识是一年级的变形课,他俩一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毕雯珺是因为个子高,为了不挡着别人视线自觉选择了最后一排;而范丞丞是因为睡过了头,第一节课就不幸迟到,在麦格教授“格兰芬多扣十分”的怒喝声中,飞速落座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范丞丞悄咪咪地向毕雯珺借笔记,“哥们儿,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身上闪烁着学霸的光辉,我对你的笔记有信心。”范丞丞眼神真挚。

范丞丞这个人,虽然在起床时间的问题上糊里糊涂,但看人的眼光却十分精准。即使在慧者云集的拉文克劳,毕雯珺的成绩也总能脱颖而出。范丞丞逮到了宝,时常美滋滋地从格兰芬多跑来蹭笔记,友谊就在一页页笔记中越积越厚。

三条扫帚酒吧人声鼎沸,闭口不言的毕雯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长着一张帅气出众又生人勿近的脸,个子高挑又不爱笑,往人群里一扔旁人都要被震得退开半步。被人盖上“难接近”的帽子,他小时候还觉得委屈,急躁地想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其实是好相处的人;结果才说出“其实”两个字就觉得开口说明艰难异常,不如缩回惜字如金的壳里重回沉默。等长大了些也就看得更开,想着懂我的人懂就够了。被人盖章“冷面学霸”又怎么样呢,总会有朋友明白我。比如范丞丞。

该死的范丞丞,要不是和他是亲朋友,要不是他说今天要带对象来介绍我认识,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在酒吧里当这半天佛。毕雯珺单方面决定今天的黄油啤酒全由范丞丞买单。

范丞丞姗姗来迟,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一溜小跑冲进来。一边跳着喊着“雯珺雯珺”,一边拉着一个好看的男孩子。男孩儿金发白肤,眉目灵动,为了迟到连连道歉。

“我是格兰芬多的justin,j-u-s-t-i-n justin,迟到了真是对不起…范丞丞!都怪你!…诶我哥呢,我哥应该到了啊,不会又睡过了吧。”

“Justin!” 一旁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修长身影,“我在这儿呢!”

justin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状况,他这个远房表哥又和人侃上了。

“在聊这次魁地奇世界杯呢,”男孩子细眉细眼,笑意盈盈,“这次世界杯上不是出现黑魔标记了吗。”

justin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哥你胆子真大,敢和一群陌生人聊这个。”

笑眯眯的男孩子放软语调,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撒娇,“不要紧啦,弟弟不要担心我啦。这个红头发帅哥是你说的范丞丞对不对,很帅!你眼光很好!”

他看向毕雯珺,笑容生动,“你好呀,你是范丞丞朋友吧,我是李希侃。”

哦,原来是李希侃,那个李希侃,也难怪Justin担心。

一个据说与黑魔法有关系的人,在酒吧里与陌生人聊什么黑魔标记,也真是胆子够大。

李希侃是一个特别的斯莱特林。一个家族中出过一个进了阿兹卡班的人,就再也逃不开与黑魔法有关的说法。“是个和神秘人有关的家族”,大家都这么说。什么这个家族的人能与狐狸交流,和神秘人能与蛇交流极其相似,家族中现在还埋藏着神秘人的得力干将等等。

毕雯珺看向李希侃,李希侃脸小手小,刘海稀稀落落遮住眉眼,此刻眼角嘴角都弯着,笑得灿烂又真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设防的孩子气。他对李希侃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级开学时,分院帽碰到他的一瞬间就大喊“斯莱特林”。那个传闻中来自黑魔法家族的男孩子,真的是眼前这个手埋在袖子里、被弟弟怀疑迷迷糊糊睡过头的男生吗。

毕雯珺对这些能与陌生人自来熟的人总会生出些羡慕。陌生人总会给他贴上“高冷”的标签,久而久之他也只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笑起来聊起来。对李希侃这样随时随地都能与人侃侃而谈的物种,他又佩服又好奇。

“你好,”毕雯珺点点头,“我是毕雯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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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和李希侃说上话,是托了朱正廷的福。

早餐时间的大厅吵吵嚷嚷,是四大学院的人一天中难得的同堂时光。南瓜馅饼的香、枫糖派的甜、棉花糖热巧克力的热气交织成甜蜜得令人期待的早晨。朱正廷像凳子上长了刺似的,变着法儿挪来挪去,多角度看向格兰芬多的方向。

“想去找郑锐彬就直接去呗,”毕雯珺吃着苹果派头也不抬,“你转得我脑瓜子疼。”

拉文克劳知名暴力仙子二话不说就是一掌,毕雯珺痛得嗷嗷叫,仙子冷哼一声,威胁说下次再敢嘲笑我,我反手就是一个昏昏倒地。

朱正廷看起来人如其名,自小被评价看起来一身正气。哪知道在一身正气方面还有人比他更胜一筹——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长郑锐彬。朱正廷带着“吾与徐公孰美”的心去格兰芬多看了一眼郑锐彬,一下子就丢了魂。扭扭捏捏暗恋这么些年,硬是说不出口。

李希侃也跑出来掺和这事儿是毕雯珺没想到的。毕雯珺一下课,李希侃就冲上来拉住他,喊了句“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走”就拉着他呼呼奔。毕雯珺平日里踏实稳重,被李希侃拉着在走廊里哗哗跑,拉文克劳的同学们纷纷投来见鬼的目光。毕雯珺跟着李希侃在人群里冒冒失失横冲直撞,感觉自己一直绷着的壳有些松了,不由笑起来。

李希侃一口气把毕雯珺拉进一个无人的塔楼,顺着旋转楼梯蹬蹬蹬跑了三层,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擦汗。毕雯珺也喘得不行,等着李希侃说什么大新闻,结果一开口就是问朱正廷的感情走向。

“怎么滴,你对他有兴趣?”毕雯珺想,朱正廷暗恋郑锐彬这种隐私,可不能随便卖了。

“别,别,不是,”李希侃连连摇手,开始解释自己是偷偷帮兄弟郑锐彬打探军情的。说郑锐彬是如何茶饭不思,是如何想告白又躇步不前。

毕雯珺想,行,好友隐私该卖的时候还是该果断卖。

得到肯定答复的李希侃兴奋地直跳,说这下我也算有底气撺掇郑锐彬向前走了。接着又嘿嘿嘿直笑,嘲笑说毕雯珺,你怎么还在喘,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麻瓜电影里的白痴女主角,跟着男主角跑了半天以后喘得不停。

毕雯珺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找抽呢,谁是女主角?怎么地,你这是在夸自己是男主角不?

李希侃先是得意洋洋地叉腰,说我当然是男主角,我在哪儿都是男主角。然后又突然“啊”了一声,手放下来又缩回袖子里,磕磕巴巴的说我不是说你是我的女主角啊,别误会啊,不是啊,gaygay的。

毕雯珺觉得李希侃可真有意思,就趁着他服软追问,你怎么还看麻瓜的电影呢,我以为你们斯莱特林的人都不喜欢麻瓜呢,你们不是管我们这些麻瓜家庭出身的人叫泥巴…

李希侃一把捂住毕雯珺的嘴,严肃兮兮地说,别别别,这种脏词儿别说,不是每个斯莱特林都内样儿的。李希侃眼睛都瞪圆了,很认真的样子。

毕雯珺在论成绩说话的拉文克劳,因此从来不觉得麻瓜出身是什么问题。本来只是想逗逗李希侃,看他这么认真倒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拽下来李希侃手腕,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的。

李希侃点点头,觉得被毕雯珺拉着的手腕有些烫,但也没急着缩回手。他表情还是正经的很,眼尾都垂下来,说,“我对麻瓜世界挺感兴趣的…我小时候啊,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不爱和我玩儿了。因为呢,你听说过吧,神秘人倒了,然后,我家族里又有食死徒被关进阿兹卡班…我有时候可真羡慕你们麻瓜出身的,在进霍格沃兹之前对这个世界的事儿一无所知…然后呢,那段时间吧,甚至觉得,要是我也是麻瓜出身就好了。”李希侃低下头,表情埋进夕阳的逆光里,毕雯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更紧地把李希侃的手腕握在手中。

李希侃很快抬起头,察觉到毕雯珺的担心似的,皱皱鼻子笑出来,“然后那时候郑锐彬家庄园离我家的最近,我和他最要好。我那时候天天担心,要是锐彬也走了,我这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啊…然后啊,直到有一天,锐彬说,希侃你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所以锐彬这个兄弟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然后感情的事儿他一窍不通,我得帮着他点儿。”李希侃忽的蹦跳着跳下台阶,手腕一下子抽离毕雯珺掌心,毕雯珺觉得有些空,“我走啦走啦,我晚上还有课呢!特里劳妮教授的占卜课,迟到就完蛋了!你知道她的!”

跳了几节台阶,李希侃又回头看向毕雯珺,“我说的事儿可都得保密啊!全部都!”

“为什么啊,为什么信任我啊。”被信任是一件郑重又感动的事儿,但毕雯珺也有些不明白。

“你是justin男朋友的朋友,又是郑锐彬未来男朋友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啦!”李希侃插着腰,看起来有些莫名的得意。他眼睛衬着晚霞,映出暖融融的红,“而且你看起来是好人!我看人才不会错!”

李希侃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信心十足,他明白在神秘人当道时自己家是怎样人来人往,而家道中落后又是怎样门可罗雀。大浪淘沙,他见过茫茫人海被时间筛过后留下的真金该是怎样。

他对毕雯珺有说不出的信任。听到“李希侃”这个名字,他见过别人太多的反应。而初见毕雯珺时,他没有表达同情,也不曾流露忌讳,有别于所有的其他人。李希侃是很愿意表达的,他乐得与别人交换真心,可惜说起过往就往往换得别人的同情与小心翼翼地对待。而毕雯珺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他对人对事看起来是如此冷淡,既不会刻意安慰,也不会多加窥探。但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你,让你明白他是毫无敷衍地在聆听。李希侃被这样的真诚与稳重打动,情不自禁给予信赖。

“白白啦!”李希侃从袖子里露出半只手,有些夸张地大幅度挥着,“白白!” 便一溜烟跑走了。

毕雯珺被第二次说上话的李希侃自顾自拉进朋友圈子,好像有人把他身上“难以接近”的标签一把撕掉,毫不犹疑地盖上“值得信赖”的戳。毕雯珺好像有些能懂,李希侃能在三言两语间被陌生人瞬间喜爱的原因:他在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回应自己的时候,就率先交付自己的诚挚与热情。能有回音最好,没有回音他也不恼,下一次还是付出同样的诚心。

这世界上有人给自己的家筑上高墙水泼不进,在孤岛上等待有缘的船偶然的停泊;有人给自己的家围上篱笆留一扇门,每一个想进园的人都要经过屋主审核方可放行;也有人全然敞开自家花园,说我的玫瑰开了你要不要来赏一赏,不来也不要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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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地奇比赛是霍格沃兹一年一度的盛会,比赛的日子近在眼前,毕雯珺在早餐厅里就能看到各个学院的球员们结束晨练穿着运动服进来吃早饭,在一群黑袍中格外显眼。

李希侃也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当了几年替补,今年是第一次担任找球手。毕雯珺每天都看着他汗流浃背地走进来,给自己来个清洁一新,再从口袋里掏出个梳子梳头发。今天也不例外。

怎么会有随身带梳子的魁地奇球员啊,毕雯珺边笑边摇头。李希侃一走进来他就在盯着,他穿着合身的魁地奇球服,显得身高腿长,走路带风。不像平时穿着魔法师外袍,手埋在袖口透着一股子可爱劲儿。

今天格兰芬多队伍恰巧和斯莱特林同时结束训练走进礼堂,双方队员大多眼睛都带着火。Justin却不,他蹦蹦跳跳,一把环住李希侃的脖子,“yo!这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嘛!明天会是谁先拿到金色飞贼!是justin吗!是格兰芬多的justin吗!”

Justin虽然低一级,但今年也要出任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听见justin这么说,毕雯珺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格兰芬多对阵斯莱特林了。

李希侃用力捏着justin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可是斯莱特林,而斯莱特林总会赢。

justin惨叫声中,郑锐彬走过来,说哎哎哎,别欺负我们找球手。

李希侃似笑非笑,瞥了一眼郑锐彬,伸长手臂去拉隔壁长桌的朱正廷。“猪,要不要来看明天的比赛啊?”

李希侃和毕雯珺在塔楼交换过秘密之后,就忽的拉近了距离。与人混熟本来就是李希侃的拿手好戏,他在毕雯珺朋友圈子里轻轻打个滚儿,就顺理成章和朱正廷混了个八分熟。混熟的第一步便该是不再叫名字,李希侃深谙此道,能叫“猪”的时候绝不叫“朱正廷”。

朱正廷全神贯注地偷听着这里的动静,突然被拉入战斗,整个人吃了一惊,“啊?啊……好啊。”

“是我邀请你来的,你可要支持斯莱特林哦。”李希侃单方面宣布,朱正廷下意识看了一眼郑锐彬,有些犹豫,没接话。

郑锐彬被李希侃捏住命门,无可奈何,掏出魔杖对着李希侃虚虚一指,那是等会儿收拾他的意思。李希侃只是皮一下图个开心,也就不再调戏朱正廷,转脸问毕雯珺,“你呢,雯珺,你支持谁啊?”

毕雯珺耸耸肩,说我支持拉文克劳。李希侃凑近了些,有些急切,说“不行不行,我们在说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呢,老毕你支持谁啊?”

“?”毕雯珺突然收获了新名字,“我怎么成老毕了?”

“我觉得咱俩再叫名字太生分了,我就叫你老毕好啦。”李希侃拼命为自己拉票,“支持我嘛!”

毕雯珺的注意力却停留在李希侃的杯子上。被捏了脸的justin找来男朋友实施报复,李希侃手边那杯香草拿铁正一点一点挪动,与此同时旁边的胡椒粉小罐子也一点点竖起来,眼见着就要在不远处范丞丞魔杖的指挥下整个倒进李希侃杯子里。

被称作“老毕”了。既然获得了新级别的信任,总要回报点什么吧。

毕雯珺一边对范丞丞小学鸡恶作剧嗤之以鼻,一边悄悄在从宽大袍子的袖口伸出魔杖也对准了胡椒粉罐子。

范丞丞眼睁睁看着胡椒粉罐子一下子变成牛奶罐,他魔杖一挥只见牛奶倾泻而出,落在香草拿铁杯子里,散出一阵奶香。范丞丞一愣,手上一松,牛奶罐在空中摇摇晃晃,又被看不见的手推着重新立正,稳稳当当落回桌面。

毕雯珺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手上拯救李希侃的咖啡,脸上表情却不动分毫。李希侃软声软气威逼利诱让他支持斯莱特林,他点点头算是回应。李希侃心满意足,端起咖啡就是咕嘟一口——然后他有些茫然地抬头说,诶,今天的拿铁奶味好重啊。

毕雯珺不动声色,泰然自若。目睹一切的朱正廷看看李希侃,又看看毕雯珺,嗅出一丝奇妙的异样来,瞪着毕雯珺小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李希侃怎么回事,不然我马上给你来个统统石化,你明天就别想去看李希侃比赛了。

毕雯珺想了想李希侃那天在夕阳里红通通的脸和澄澈的眼睛,还有他那句“要保密啊!”,轻描淡写地回敬朱正廷,我要是被统统石化了,谁陪你明天看郑锐彬啊。

朱正廷看着突然伶牙俐齿的毕雯珺,决定还是用点传统的方法——等回了拉文克劳休息室立刻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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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已是深秋,毕雯珺和朱正廷严严实实得罩着厚袍子裹着毛线围巾,出发去看斯兰特林与格兰芬多的魁地奇大碰撞。整个观众席已是人声鼎沸,红色阵营与绿色阵营泾渭分明,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毕雯珺和朱正廷随意找了个角落,刚坐下就看见邓布利多站出来,笑眯眯地说着开场白,宣布双方队员出场。

李希侃出场的时候蹦蹦跳跳,但脸上有些绷不住的紧张。毕雯珺看着身边的一群斯莱特林们又跳又叫,一齐挥舞魔杖,看台上漫出绿色的烟雾,现出一排大字:少女杀手李希侃。绿茵场上的李希侃脸刷的通红,气哼哼的样子。

“李希侃进校的时候明明人人都在说他家族是神秘人那头的,都在怕他,现在竟然这么多人喜欢他。”朱正廷用胳膊肘拐一下毕雯珺,“说明这小孩儿真挺讨喜的,你别错过。”

毕雯珺正在一门心思想着李希侃怎么会连耳朵尖都这么通通红,突然听见朱正廷这么一说,思维慢了一拍,回了句,“啊?”

朱正廷转过头来盯着他,“这还是我认识你这些年,第一次看见你主动对谁感兴趣,这不容易,你别错过。”

毕雯珺下意识想回嘴怼他,想说谁感兴趣了。但毕雯珺不是自欺欺人的类型,拉文克劳学霸的大脑只需要三秒钟就能转过弯儿来,是的,是感兴趣的。

他没出声,朱正廷也懂他是想得通的人,不再挤兑他,转而专注到比赛上。

空中红色与绿色的影子飞速的穿梭,毕雯珺一开始还能模模糊糊地捕捉鬼飞球游走的轨迹,很快就有些眼花缭乱,只能跟着解说员的节奏感受感受比赛的气氛。

郑锐彬势不可挡,连进三球,朱正廷兴奋地围巾掉地上都顾不上捡,只顾着拼命喊郑锐彬冲啊。毕雯珺看着旁边的斯莱特林们投来不友善的眼神,踢踢朱正廷提醒他收着点儿。

朱正廷眼神清亮,说毕雯珺,我平时从来没机会给他加油,我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口。现在在这球场上,我喊什么他都不会听见,所以我喊什么都行,怎么喊都不会不好意思。

毕雯珺几乎要脱口而出“郑锐彬也喜欢你”,想着李希侃信誓旦旦斗志满满要撺掇郑锐彬告白的样子又强行忍住,心说李希侃我信你一回,你可一定要让你兄弟对我们猪好点儿。

球场上比分渐渐胶着,双方战况越发激烈,场上呐喊越发激昂,解说语速越发迅捷,语调越发拔高,毕雯珺的心也越发吊着,他看着李希侃作为找球手在场上一圈一圈飞着,时不时一个漂亮的翻身躲过横冲直撞的游走球。

忽的,justin和李希侃像是同时发现了金色飞贼似的,一齐向一个方向飞去。全场观众都站起来,扯破嗓子在喊着自己学院找球手的名字。毕雯珺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轻声重复着,希侃加油。

两位找球手都以惊人的速度飞行着,二人你追我赶,一时竟分不出优势来。二人的飞天扫帚从毕雯珺面前划过,毕雯珺只来得及感受“咻咻”的声响,和一闪而过的李希侃的脸——风吹乱了他的刘海,他露出光洁的额头,锁着眉抿着唇,眼中有专注的光。

还来不及感慨他的好看,毕雯珺就看见李希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稳稳地站在窄窄的扫帚上。在众人一个眨眼间就出其不意向前纵身一跃,直直地、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李希侃抓到金色飞贼!比赛结束!斯莱特林队加150分!”解说员欢喜鼓舞地宣布比赛结果,李希侃躺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滋儿哇乱叫,右手高高举起,指尖金光灿灿。

等毕雯珺和朱正廷冲下去时,李希侃身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庞福雷夫人连连摇头,指挥众人把李希侃抬到担架上。斯莱特林队长蔡徐坤和格兰芬多队长郑锐彬难得一见站在同一战壕里,双双齐声痛骂李希侃太玩儿命,纷纷表示等他这次康复了非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李希侃左臂像烂面条似的垂着,想必是断了胳膊。他一边痛得眼泪狂流一遍又强行嬉皮笑脸,说坤哥,咱们不是说好的嘛,我要是站在扫帚上就可能是要跳下去,你得给我施个咒缓冲缓冲。

蔡徐坤皱着眉头,说你少来,我比你小四个月呢,谁是你坤哥?我哪知道你是说真的?差点就没反应过来!幸好我反应快!你这不还是断了胳膊?下次不许瞎搞!

李希侃把金色飞贼塞在他手里,说那这次庆功宴咱们在三条扫帚喝个三天三夜,你得请客!再说我这么拼还不是为了……李希侃说着说着忽的一顿,冲郑锐彬眨眨眼。

郑锐彬本来还在附和着蔡徐坤一起巴巴地骂他,被他这么一看,突然语塞,支支吾吾起来。

李希侃眼里还噙着泪又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左看右看,小脑袋飞速转来转去。余光瞟见毕雯珺,冲他喊着,毕雯珺毕雯珺,来来来,快陪我去趟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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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毕雯珺得知李希侃把他喊来只不过是想让朱正廷落单好给郑锐彬创造机会时,心头洒过一层细细的失望——他原本隐隐希望李希侃喊自己陪着,是因为自己是不同的。

“我和郑锐彬打赌啦,如果我们队赢了,他就一定要去告白。”李希侃眉飞色舞,左臂被裹成粽子也不碍着他嘚瑟。

“你就为了这个?”毕雯珺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儿脑袋有问题,“你胳膊折了哎!”

李希侃无意识地撅起嘴,嘟嘟囔囔说这是个意外,我信坤坤能反应过来给我念个咒接住我,没想到有了保护咒还是折了胳膊…怪我跳得太高啊…最重要的是我们赢了啊赢了啊!靠我赢了啊!没想到我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李希侃眉飞色舞。

“再说,锐彬可不是一般朋友,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我拼一把也值得的。”说到帮朋友,李希侃又理直气壮起来。

毕雯珺看李希侃躺在床上包扎得严严实实,额头上因为疼痛沁出细密的冷汗,脸上也擦出道血印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摇了摇头不与他争辩。只是掏出魔杖,念了句治愈咒——他能力有限,但至少把那碍眼的血印子先治好。

“那你呢,如果你输了,你答应郑锐彬什么?”毕雯珺有些好奇这个古灵精怪的斯莱特林能给出什么赌注。

“啊……”,李希侃拼命眨眼,“我输了就请他吃饭。”

“行,格兰芬多最聪明的郑锐彬用他的告白赌你的一顿饭?”毕雯珺面无表情,“想让我信这个,你这是在侮辱一个拉文克劳的智商。”

“哎呀,”李希侃扭来扭去,眯起眼像是要躲着毕雯珺,“我好困,我好痛,我要睡觉。”

毕雯珺从不强人所难,看李希侃真不愿意说,也不勉强。想想他确实又累又痛,也更是有些不忍心。不一会儿,李希侃就沉沉睡去,房间里只有他安稳的呼吸声。

毕雯珺这才放开胆正大光明看他,看他在梦里也微微蹙着眉嘟着嘴,大约还是痛的。毕雯珺下意识伸出手想揉开他的眉头,李希侃就翻了个身,蜷成一团窝着,只留给毕雯珺一个背影。

毕雯珺看着李希侃的后颈,右颈侧显出个纹身模样的印记,是个狐狸的形状。

毕雯珺想到那些关于他的传言。说他家中涉及黑魔法,说他懂得狐狸的语言。

李希侃被流言蜚语裹挟着,却依然成长为现在这样赤诚又热血的样子,想必是凭借一身讨喜被一路爱护着。这世界的温柔面与阴暗面同时伸出手,造就出天真有邪的一个他。

“小狐狸啊。”毕雯珺轻轻念着。

好适合他。毕雯珺这样想着。



/6

“你好好看着你的魔杖啊,”李希侃认真地教学,“好好想想快乐的事情。”

毕雯珺脑袋一团浆糊,只剩下一个念头: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怎么会走到,“李希侃在有求必应屋里教毕雯珺召唤守护神”这一步。

毕雯珺是三好学生,在学海里自由翻腾所向披靡。唯一有些头痛的是这学期的黑魔法防御术——无论如何念着“呼神护卫”,他都召唤不出自己的守护神。

但没有什么难题能拦得住一个拉文克劳。毕雯珺一头扎进图书馆在尘封多年的旧书中一边被飞舞的灰呛得治咳嗽一边研究《霍格沃兹,一段校史》什么的,终于站在霍格沃茨城堡八楼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对面。

这里一定埋着有求必应屋。拉文克劳优等生的推断不会错。毕雯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念着“请给我一个适合练习守护神咒的房间”。

墙上真的出现一扇门的时候毕雯珺很是得意,想着我的推理果然是对的。等他推开门进了屋,整个傻了——空空荡荡普普通通的一间卧室,当中方方正正地放着一张两米大床,床上有看起来云朵般柔软的胖被子和毛茸茸的厚实睡毯,一个李希侃在被子的环抱中缓缓来了个仰卧起坐,揉着眼睛看着他,很困惑的样子。

“老毕。”李希侃声音有些哑,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

李希侃是被开门的动静吵醒的,他从一堆被子中直起身来,睡眼惺忪,整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想到一起身就看见毕雯珺,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琢磨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没睡觉的人到底更清醒些,毕雯珺先反应过来。

“我路过这儿,一边走一边想着好困啊,我要睡觉。然后墙上就现出扇门……”李希侃只顾着揉眼睛,没看见毕雯珺惊呆了的样子。

毕雯珺想想自己为了找到有求必应屋在图书馆奋战这些天,觉着李希侃可真是被霍格沃兹之神眷顾的小孩儿。

等李希侃弄明白毕雯珺是想来练习黑魔法防御术,脸上顿时就生出笑容来。

“哈,”李希侃拍拍手,“有求必应屋没骗你”。

毕雯珺看了看他没说话。

“还有比斯莱特林更适合做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的吗,还有比传说中的李希侃更适合做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的吗”李希侃指指自己,有些得意,“请叫我李老师。”

毕雯珺看了看他没说话。

“你不信我!”李希侃从床上跳下来,毕雯珺看到李希侃因为睡觉没套外袍,身上是合身的黑衬衫和黑裤子,整个人看起来身肩窄腰细,柔韧又单薄,好像自己伸手就能环住。

毕雯珺神游天外,想些有的没的;李希侃则专注学术,他抽出魔杖,神色凝重又柔和,闭上眼不知道想了什么,睫毛颤了颤,睁眼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呼神护卫”。

有呼呼的银色从魔杖的末端有力喷出,迅速地翻腾呈一个球形,李希侃挥了挥魔杖,银色的气流顺着魔杖流动,在空中滚了滚,绕出柔软的形状,又一下子生出尾巴来——原来李希侃的守护神是一只小狐狸。

“怎么样,我超厉害的对吧。”李希侃伸出手,小狐狸稳稳地落在他掌心,“老毕别小瞧我啊。”

毕雯珺一边心生佩服一边又被逗乐了:“希侃,我可什么话都没说。”

李希侃想反驳,可仔细一想毕雯珺还真是什么都没说,刚才就只有自个儿在一个劲说说说呢。

李希侃露出有些吃瘪的脸,指着毕雯珺对小狐狸说着快咬他。他魔杖一挥,小狐狸真的跳过来,落在毕雯珺怀里。毕雯珺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摸到谁的守护神——像雨水流过指尖,流畅又带些凉。

小狐狸摇头晃脑,对着毕雯珺细细地鸣,毕雯珺不明白这小狐狸是不是生气了,试探地看着李希侃。

“叛变了,叛变了,”李希侃直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这狐狸喜欢你。”

“啊?”毕雯珺怀里托着狐狸有些不敢动,“你真能听懂狐狸说话啊?”

“对啊,”李希侃坦坦荡荡地承认,抬头看着毕雯珺,“我的小狐狸刚才是说他喜欢你。”

李希侃声音绵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毕雯珺被他的话说的心头一动,也抬起眼一错也不错地看着李希侃黑白分明的眸子。

“既然他喜欢你,”李希侃歪了歪头,耳钉上的流苏闪动,“那我也勉为其难答应教你黑魔法防御术好啦。”

毕雯珺心头万千念头流过,想说我还没有委托你教我,想说我是拉文克劳啊我自学成才没问题的,最终却只说了句,“好,那拜托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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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性子散漫,教课没教几节,拜师宴倒是一直闹着要吃。毕雯珺乐得带他出去吃饭,便订好了一个周末一同去霍格莫德村。

在学校里还不觉得,但到了霍格莫德村,就明明白白地感受到整个魔法界进入了寒冬——自从世界杯上出现黑魔标记以来,关于神秘人再生的消息便零零散散传遍整个魔法世界,这世界又一次掉入了人心惶惶里。明明是邻近圣诞,霍格莫德村也没有太多过节的氛围。路延上没有张灯结彩,店里也没有熙熙攘攘,有些萧条的样子。毕雯珺不由得有些紧张,李希侃倒是浑不在意的样子,摇头晃脑左看右看,一个不当心连打三个喷嚏。

李希侃有些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毕雯珺低头看着他,大约是早上刚洗的头发,湿淋淋还滴着水。遇到霍格莫德村这阴冷冷下着雪的冬日清晨恨不得当场结冰。李希侃好像天生不怕冷似的,由着他的头毛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毕雯珺手一抬,把外袍的帽子扣到他头上,帽子压着刘海,刘海又戳着李希侃的眼睛。他有些不满地哼哼叽叽,但明白毕雯珺是出于好意,也明白连打了三个喷嚏的人没什么资格反抗,就只是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嘟囔囔些“不爱戴帽子”之类的话。

毕雯珺觉得他好笑,李希侃揉眼睛的时候爱张着手用指腹,无形中添了一份稚气。好像李希侃这么闹一闹,人烟稀少的霍格莫德也增了点儿人气,显得色彩缤纷了些。毕雯珺也不紧张了,就随着李希侃闲逛。

李希侃拉着毕雯珺到蜂蜜公爵糖果店买了一大包糖果,热情的弗鲁姆夫妇推销自家新出的巧克力,说看在李希侃这么可爱的份儿上要给他打折,李希侃气鼓鼓地大喊我不可爱不可爱,弗鲁姆夫人眼睛都笑弯了,直说好好好,不可爱。最后李希侃掰着手指头算要给多少朋友带巧克力,连自己朋友和毕雯珺朋友一道,哗啦啦包了一大包。弗鲁姆太太是真喜欢他,不仅爽快打折,还硬是多塞了几袋子乳脂软糖给他,说是给李希侃的圣诞礼物。

“明明离圣诞还有一个月呢,”李希侃吃着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弗鲁姆太太真是好人。”

毕雯珺有些头疼地看着好心的弗鲁姆太太给的手提袋——是个粉色的袋子,走着走着会时不时“噗噗”地冒出粉色小爱心。他一个一米八七的男孩子拎着个爱心袋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李希侃忙着吃糖,一回头看见毕雯珺被粉色小爱心环绕,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得歪七扭八,一不留神打了个趔趄。毕雯珺眼疾手快擒住他胳膊稳住他,接着一只手拎着糖袋子,另一只手一把搂过李希侃的肩膀,说别笑了,走吧。

毕雯珺身高臂长,搂着李希侃的肩膀毫不费力。李希侃被搭着肩,明明也只是搭着肩而已,却觉得呼吸困难。毕雯珺这个人,慢热的很,脸上表情也向来不丰富。然而一旦混熟,就很容易展露他直来直往的北方男生性格。男生之间勾肩搭背理所应当,随便一个对视都能变成“瞅你咋地”再进化成推推搡搡,毕雯珺会在和朱正廷说话时自然地拉住他手腕,会在和范丞丞聊天时整个压在他身上,那会和李希侃走路时搭着他肩膀,大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李希侃此时此刻是这样想的。他的心砰砰跳动,如果不这么想,如果不把“被毕雯珺揽着”当做稀松平常的事儿,他的心就要跃到毕雯珺手心里去了。

他和毕雯珺正好相反,尽管能和陌生人热热络络的聊天,但李希侃是属于不太爱和人肢体接触的类型。这与亲疏并无关联——就算是至亲好友凑近要搂着他,他也边笑边骂边退上半步。他反应敏捷,不管什么人靠近他都能速速退开,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然而此刻毕雯珺压着他,他明明是心悸的,明明伶牙俐齿随便开个玩笑就能顺势推开,却也没真动手推他。

李希侃脑袋一片空白,莫名地被带着走了一段,后知后觉地提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德维斯和班斯商店,”毕雯珺回答他,“听说新到了一瓶福灵剂,很难得。”

“诶,是传说中用了就能心想事成的神奇药水吗?”李希侃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看毕雯珺点了点头,眼珠一转又揶揄他,“毕学霸也有想要福灵剂帮忙的事儿吗?”

李希侃不过是怼人怼惯了想随口笑话毕雯珺两下,没想到毕雯珺倒是停下来,低下头定定瞧着李希侃,好像在思索似的顿了顿,才说了句“当然了”。李希侃被他瞧得脸热,心里有些没来由的乱,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他有些怕,下意识地又想把话头怼回去,“福灵剂可贵了,毕学霸好有钱!”

“不是因为有钱,”毕雯珺声音里忽然带了一丝笑意,好像预料到接下来会有趣事儿,“这是我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李希侃果然像毕雯珺所想的那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似的跳起来。

“你你你,”李希侃结结巴巴,“你快过生日了啊?”

毕雯珺脸上笑意更盛,有些看好戏的样子,似乎是很满意看到李希侃的反应。“很快,”他说,“我生日明天。”


/8

李希侃的好人缘来的有道理——他是去哪儿玩都不忘了给朋友带伴手礼的类型。毕雯珺生日——老毕生日,按理说也是该好好准备礼物的。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能准备什么礼物呢?

“啊…早点儿知道就好了,我也没准备个礼物…”李希侃张了张嘴,有些呆住的样子,但脑袋里的小齿轮其实咔咔咔转着,在想着礼物的事儿。

毕雯珺其实就是想看他呆呆的、有些苦恼的表情,对礼不礼物的事儿倒是无所谓。结果李希侃想礼物的表情认真极了,好像毕雯珺的生日礼物是天大的事似的。这个表情让毕雯珺心满意足,他伸手弹了下李希侃的额头让他回魂,轻飘飘地说别在意,男生嘛别整这些了。李希侃软软地回了声哦,有些懵的和他并排走着,嘴里的糖忘了嚼,脸颊上鼓起一个小包。

走到德维斯和班斯商店也要不了多久,但走着走着就觉出气氛失常。天暗得可怕,路灯啪的灭了,路面的冰叫人走得小心翼翼,毕雯珺皱皱眉头说这不对劲,世道乱,不然还是别往前去了。

李希侃抬起头用鼻孔看人,摆出瞧不起的神色,笑话毕雯珺胆子小。毕雯珺也不受他激,还是慢条斯理的样子,回嘴说,“对对对,你胆子大。”

李希侃脚步轻,走路像一蹦一跳似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欢快的味道。“我当然胆子大啦,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看龙,我瞎跑,龙喷的火都快烧到我头发了,我也没怕,”他笑眯眯的,“一生只活一次,我不怕什么。”

毕雯珺被他突如其来的热血哲理感染,也定定神不再提打道回府的事儿,俩人一块儿接着往前走。

说着笑着就看到德维斯和班斯商店的招牌,毕雯珺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刚想说还好没事儿,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冷压得说不出声。那种冷浸没了每一寸肌骨,侵蚀着每一个关节,他耳边充斥着无法逃避、杂乱无章的尖叫,好像心中所有的光和热全消退了,只剩下漫无边际的窒息感一一他看到了两个摄魂怪。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摄魂怪。摄魂怪像是从地狱的深渊里爬入人世,伸出的手布满了痂口和破溃的皮面,毕雯珺闻到腐烂的味道,所有斑斓色彩都迅速退却了,世界只剩下黑。明明是踩在地上,却像是被拉着坠入无尽深渊,他想不起一丝快乐的回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喊出了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颤颤发抖,他失了魂似的,喘不上气,只觉得坠入深海,只剩下大片的绝望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他。这一切不过电光石火,摄魂怪转了过来,他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怪物靠近。

然后有人拉住了他,将他拢到身后。是谁呢,那个人比他矮些,肩也窄些,却挡在他前面。

那个人迅速抽出魔杖,啊,我认识这根魔杖,毕雯珺想。“苹果木,12.5英寸,龙的神经。”绵软的声音从他回忆里浮现,温柔又坚决在他漆黑的世界里撕开缝,透出光。

那个人用魔杖指着摄魂怪,没有丝毫退缩,用力伸出手,一截白皙的手腕从长袍袖口露出来。啊,毕雯珺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手腕、飞天扫帚、纵身一跃和金色飞贼。好像又有些精彩回忆像彩色泡泡似的沿着缝飘上来。

那个人喊着,“呼神护卫”。啊,彩色泡沫越飘越多,他的冷好像也被击溃,他想起了有求必应屋,和一张精致又认真的脸。

那个人的魔杖有银色的光像流畅的溪水倾泻而出,迅速化成一只小狐狸,“咻”地划破冷空气,露出利齿,亮出爪尖,凶猛地和摄魂怪对峙。

银色的狐嘶吼着,一步一步迈进,摄魂怪节节败退,收起斗篷,忽的飘远了。

光回来了,热回来了,这世界的风声水声回来了。毕雯珺找回了自己的耳朵、眼睛和指尖。

“你还好吧!”那个人额角还有汗,就急切地转身,拉住他上看下看,很关心他的样子。那个人有柔软的、乱蓬蓬的头发,眼睫毛上落了雪花。

“我没事。”毕雯珺从头到脚都是冷汗,但好歹渐渐回了神。

那个人是李希侃。


/9

很久很久的以后,两个人窝在一起回忆年轻时候的事儿,李希侃总是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他英雄救美,却绝口不提他驱走摄魂怪就晕了的事儿,坚称是自己闲庭信步走回学校的。

他看了看毕雯珺没事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口气儿一松,大约是太耗费心力,他手还抓着毕雯珺的胳膊呢,就猝不及防地软下去,脸埋在毕雯珺的肩头。

毕雯珺吃了一惊,一把抱起他飞快地回了学校。庞弗雷夫人絮絮叨叨地念着怎么这摔了胳膊的孩子又来了,一边把毕雯珺也按在病床上不许他起来,说要观察观察,毕雯珺怎么解释自己没事儿都不行。

李希侃其实是饿醒的。他做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毕雯珺和他认认真真在糖果店试吃糖果的样子,一会儿是摄魂怪逼近了他抓紧毕雯珺的手,一会儿是小时候摄魂怪出现在他家,他被妈妈紧紧搂在怀里。梦醒了像打了一场仗,整个人又虚又累,只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校医院的休息室四下无人的样子,安静极了。李希侃看了看窗外,大约已是深夜,也不知道他这一觉睡了多久。他动了动手,才发现毕雯珺趴在他床边睡着了,头发扎着他。

他手一动,毕雯珺也跟着醒了。睡眼朦胧地问李希侃还好不好。李希侃点点头刚要说好,肚子就咕咕叫起来,两个人一下子笑成一团。李希侃很难醒透,他有些傻里傻气地边笑边问,我怎么这么饿呀。又自问自答说,啊,因为今天和摄魂怪打了一架,有些人又把我新买的糖丢在霍格莫德啦。

毕雯珺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李希侃倒在他怀里他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那些糖果。但李希侃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倒莫名心虚起来。李希侃软乎乎地抱怨说,“我好饿啊”。毕雯珺对他撒娇一样的语气没办法,想了想,打开窗户念了声“巧克力蛙飞来”。

窗外是深蓝色的夜空与无数闪烁的星子,甜蜜的零食越过霍格沃兹静谧的夜嗖嗖的飞来,毕雯珺一把抓住,递给李希侃,“这是我宿舍仅有的存货了,凑合吃。”

看到吃的李希侃顿时清醒了,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不让巧克力蛙逃跑。毕雯珺笑着去拍他肩膀让他慢点儿吃,说“等天亮了请你吃生日蛋糕啊。”

李希侃噎了一下,想起来毕雯珺今天要去买福灵剂的事。他有些难过,说要不是出了这个事儿,你福灵剂也能买到手了。

毕雯珺刚想说福灵剂是抢手货,他去也不一定买得到。转念一想,一本正经地说,“那这算你欠我一个福灵剂。”

李希侃张着嘴,觉得这次英雄救美的账不该这么算。不过想想如果不是自己没听毕雯珺的话及时回头,俩人也不会碰上摄魂怪了——他那时候一心想着替毕雯珺买个福灵剂当礼物,哪知道前头还有摄魂怪在等着呢。

见李希侃没吱声儿,毕雯珺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希侃还拿着人给的巧克力蛙呢,吃人嘴短,也含含糊糊的同意了。

俩人一起经历了这么一场,又有了个新约定,李希侃想到自己梦里握着毕雯珺的手,不由得有些脸热。他没头没脑地想找些话来说好让自己分分心。

“我没有生日礼物可以送你,”李希侃迷茫地说着,“明年补给你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过一切都好乱啊,摄魂怪竟然也到处乱走,不知道明年这时候会怎么样。”

毕雯珺听出他情绪低沉,觉得说什么也要哄哄他逗他开心。毕雯珺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知道你能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了。”

“啊?”李希侃眼睛瞪得浑圆,很有兴趣的样子,“什么啊?”

毕雯珺心里有个想知道的事儿,趁着李希侃无法拒绝他提问,“你当初和郑锐彬打赌,如果你输了你答应他什么啊?”

李希侃长长地说了声“哦——”。他有些犹豫,但又觉得如果对方是毕雯珺,那与他分享这个也不要紧。

“啊…那个啊,我答应他,如果我输了就要去争取考上傲罗。”李希侃轻声说,“我一直梦想着当傲罗…但觉得自己…不太合适,就想着算了。锐彬说,不能轻易放弃梦想,但是我…”当傲罗是他放在心底的梦,他有许许多多的考量,这个梦他放弃了又拿起,拿起了又搁置,不敢轻易说什么起。他一路走来被这些黑黑白白的事情影响颇多,吃了许多苦头,他也不想再提起。但倘若有人要破坏他珍惜的当下,他想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

他知道前路漫漫,或许将风云再起:家里有许多眼熟或眼生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忧虑又焦心地提到“黑魔标记”,他们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上的疤,说到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爸妈不让他知道这些事,但他那么聪明,他什么都知道。

他絮絮叨叨地说些好的坏的给毕雯珺听,毕雯珺时不时点头,听他说的激动,轻轻按住李希侃的手。李希侃大约是察觉到毕雯珺在担心,又弯着眼睛开玩笑,说傲罗很难考啊,我成绩不行诶。

毕雯珺也跟着笑了,“如果是担心成绩的话,拉文克劳的第一名可以免费给你补课,别怕。”

李希侃听出毕雯珺在鼓励他勇敢追梦,而来自毕雯珺的鼓励在他心中权重极大,毕雯珺说“别怕”,李希侃好像一下就生出万千力量似的,乘着风要飞起来。“我不怕啊,”他的睫毛眨一下,“毕竟我是一生只活一次什么都不怕的李希侃嘛。”

他边笑着边想,尽管吵着嚷着什么都不怕,其实自己有很多害怕的事情。他怕邻居家的大狗,怕会爆炸的坩埚,怕在比比多味豆里吃到讨厌的口味。他怕庞弗雷夫人给的生骨药水带来的剧痛,怕未来的不确定,怕梦想会落空。

他想把这些都告诉毕雯珺,毕竟“拉文克劳第一名”这七个字听起来就足够厉害,厉害到可以挥舞魔杖带着他与所有坏的可能作战。更何况这个人是毕雯珺啊——是尽管话很少,却永远说到做到的毕雯珺。毕雯珺说会帮他,毕雯珺说“别怕”,那毕雯珺就一定会站在他身边。

但未来还很长,这个夜太短,李希侃没来由地相信,以后一定还会有许许多多个交心的夜晚,不急在这一时。李希侃心满意足地这样想着。

“师——父——”李希侃拖长了音,“师父带带我,我考试靠你了。”

毕雯珺哈哈大笑,“你怎么跟个戏精似的。”

“当—当—”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沉睡的霍格沃兹又进入了新的一天。

李希侃眼里有星光,看着毕雯珺,满眼映着他。

“老毕,生日快乐。”


/10

没有人不爱圣诞节。连皮皮鬼也不能。

灿烂的,闪闪发光的,处处都亮堂堂的圣诞节。槲寄生交织成新的期待,禁林深处的夜麒也抬起头。闪烁的灯芯,柔软的绸缎,清扬的铃声传向远方,篝火的焰星噼噼啪啪直到天明。或许是因为今年冬天魔法界的肃然,霍格沃兹这年的圣诞趴体办的格外隆重格外盛大。

毕雯珺不爱凑热闹,但看着学校里圣诞氛围一天天浓起来,也很受感染。他在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口等范丞丞吃饭,看到格兰芬多门栏画上向来偏爱锦衣华服的胖夫人都戴上了圣诞帽,和珍珠项链看起来格格不入,不由得也笑起来。旁边的女孩子被他的笑容迷住,格兰芬多的勇气之神显灵,她上前一步邀请毕雯珺与自己一起出席圣诞舞会。

范丞丞一出门就看到毕雯珺在摇头拒绝,他凑过去嘲笑毕雯珺,“哟,雯珺哥不愧是拉文克劳第一偷心贼。”

毕雯珺马上抬腿踢他,范丞丞嗷嗷求饶他才作罢。范丞丞嘲笑之心灭了,八卦之心又起,“那你和谁一起去圣诞舞会?”

毕雯珺也不扭捏,就直接回答,是李希侃。

范丞丞有些惊讶,“你和李希侃定了吗?”

毕雯珺先摇摇头,又说,“快了。”

范丞丞看他胜券在握的样子,啧啧称奇,说没想到知名性冷淡也有动凡心的一天。

毕雯珺不接他话茬儿,反问他圣诞节是不是和justin过。厚脸皮第一名范丞丞难得露出些害羞的表情,说今年要带justin回家。“justin说温州冬天不下雪,想和我去北方看雪。”毕雯珺嗤之以鼻,说你在东北人面前说什么北方说什么雪呢。紧接着,他想到李希侃在霍格莫德村里鼻尖落着雪花的样子,好像也对茫茫的雪很是向往。

早晚有一天得在温州和抚顺中间安个门钥匙。毕雯珺在心里盘算着。

毕雯珺和范丞丞吃完了饭,在图书馆找到李希侃。李希侃睡的正香,面前高高低低飘着几本书,很乖的抱着臂,方方正正地趴着睡,白色鸭舌帽反扣在头顶。这几个月来毕雯珺隔三差五拉着李希侃念书,早就明白他白天补眠夜里抖擞的习性,他拿起羽毛笔插在李希侃的帽子上,李希侃大约是有点痒,小鸟儿似的抖了抖。毕雯珺觉得李希侃可爱极了,又在想李希侃要是醒着,大概是要坚定反抗毕雯珺这种“可爱”的夸赞的。

毕雯珺瞥了眼李希侃的羊皮纸,有一搭没一搭的写着些魔法史的内容。伸手敲了敲李希侃的头顶。李希侃朦朦胧胧醒过来,帽子上的小羽毛缓缓升起。毕雯珺边笑边催他,“明天要测验的,你魔法史背完了没。”李希侃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毕雯珺拿他没办法,挥挥魔杖,羽毛笔轻飘飘落在书页上,飞快地圈圈点点。毕雯珺给他划了重点,又答应他快快背完书带他去吃好吃的。李希侃听说有好吃的,马上埋下头专心念起书来。

等真到了平安夜,整个学校都闹腾腾的。毕雯珺到处找李希侃,结果连差点没头的尼克都碰上了也没找到他。毕雯珺平时最怕碰到差点没头的尼克——即使已经看了好几年,每次看到尼克的头歪在脖子边上还是惊得直皱眉头。但在平安夜里,差点没头的尼克也好好的把脑袋连在脖子上,给脖子上的伤痕围上了 一条绿色的丝巾。

毕雯珺是在槲寄生树下找到李希侃的。大约是日子隆重,他难得没穿宽松的校袍,穿了贴身的黑色礼服。“我喜欢宽松的衣服,”李希侃曾经说过,“像我喜欢过的日子。”毕雯珺之前也没觉得什么,但今天见到了他穿着礼服的样子,倒是私心希望天天都是圣诞节,李希侃能多多像这样穿穿才好——礼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肩线腰线,腿也显得修长笔直。毕雯珺趁他睡着正大光明看了他一会儿,才捏了捏李希侃的脸要叫醒他。

李希侃等毕雯珺等得睡着,睡得也不踏实,梦里时不时略过毕雯珺的脸。结果朦朦胧胧睁开眼,就看到毕雯珺似笑非笑的样子。毕雯珺贴近他低声问他,“李希侃,怎么在这儿睡了。”毕雯珺压过来,声音沉在李希侃耳畔,他一时间腿都软了,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伸手去摸毕雯珺的脸。

等真的摸到了才有实感,他惊了一下,忽的就醒透了,要缩回手。毕雯珺好像是笑了一下,按住了不许他收,扣住他手不放,眼看着李希侃耳朵红起来,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李希侃拉起来,行云流水顺畅地不得了。李希侃有些狐疑,觉得毕雯珺是故意握紧了他的的手,想笑毕雯珺gaygay的,但毕雯珺看起来太自然了,表情一点儿不带变的,李希侃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他糊里糊涂的琢磨着,毕雯珺用指节敲敲他额角,说圣诞舞会都开始一半了,流水席也上了一半了,再不去就什么都吃不到了。李希侃哇了一声,一边念叨着牛肉馅饼真的不能错过,一边脚下生风跑去大厅。毕雯珺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窜来窜去拿吃的,一转身看到朱正廷在起劲儿的向他招手。

“嘿,你这黑礼服还挺好看!我看到李希侃了,你俩今天穿得可太配了。”朱正廷趴在他身上悄悄问他,“所以到底成了没?”

毕雯珺老实地回答,“还没。”

朱正廷气得直拍他肩膀,“怎么回事儿?行不行啊?”

毕雯珺开口胡说,“为了准备O.W.Ls,认真学习,无心恋爱。”

朱正廷笑得要塌进郑锐彬怀里,正准备再奚落奚落,李希侃兴冲冲地跑回来了,“我冲进去拿了我最喜欢的!——咦正廷也在!”

大厅里不知哪里响起欢快的交响乐,女孩子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蓬蓬裙与绅士们手牵着手跳舞,天花板上一会儿落下闪闪发亮的金粉,一会儿落下跳动的小音符,一会儿又落下雪花,可要真伸出手去接,这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又忽的消失不见。四个人开开心心的喝酒吃肉,说到朱正廷在魔咒课上念错了咒语,吹飞了弗利维教授的假发——“这不怪我!这个咒语的N L变化太多了我念不清!”朱正廷补充说;又说到justin决定向着魁地奇职业选手方向努力——“他妈妈都快晕倒了,毕竟他家里想让他进魔法部的”朱正廷补充说;说到最近占卜课内容越来越离奇了,“我看我的水晶球一会儿显示gucci,一会儿显示LV,可能是暗示我该买包了”朱正廷补充说;又说到蔡徐坤最近好像谈恋爱了,有个格兰芬多的高个子总围着他转,“哦——我知道那个人,买到了我没买成的限量包。但听说人不错,在校外兼职做手语老师。”朱正廷补充说。四个人插科打诨,苹果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朱正廷说话都不利索了,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料也被他爆得差不多了。郑锐彬一边摇头把他拖走,顾不得朱正廷跳着喊着“我还能喝”。

毕雯珺看李希侃喝得耳朵红透了,就也拎着他散散酒。走到大厅旁的长廊里,瞧见有无数张巴掌大小片儿的羊皮纸靠着墙面在飞着,每张上都写了些梦想之类的东西。墙角还浮着一叠羊皮纸和几只羽毛笔。“是Justin搞的圣诞许愿墙,”李希侃想起来了,“他说新年新气象,又到了展望未来的时候。可惜他自己不在,没看到有这么多人都喜欢这个。”

“justin净整这些没用的。”毕雯珺无情地吐槽。李希侃白他一眼,身体力行地支持自家弟弟。他拿过了纸笔,一笔一划地写“圣诞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很开心。”他手一松,羊皮纸晃晃悠悠就要往墙面上飞。

毕雯珺看着他写字,他睫毛扑动,在眼下投上微妙的影子。因为写得认真,李希侃无意识地嘟起嘴,小小的唇珠一动一动。毕雯珺的心也跟着一动一动,他凑近李希侃耳边,有些恶意地压低声音,问他“是因为和我过圣诞才这么开心吗?”

李希侃吓了一跳,跳起来抓回他的小纸片,一边挣扎着喊“不!是!”,一边在纸条上补充说明,毕雯珺凑过去一看,纸条上写着“圣诞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在学校里看不到别人秀恩爱我很开心哈哈哈哈哈”。“我是说justin范丞丞,你别多想。”李希侃欲盖弥彰似的警告他。又拿过纸笔递给毕雯珺,毕雯珺大笔一挥,写下“我也是”。手一松,他的小纸条就摇摇晃晃飘到李希侃的纸条旁边,两张紧紧挨着。

“你字写得少显得我话很多。”李希侃皱皱鼻子,有些抱怨的样子。毕雯珺很爱听他这样说话,音色软绵绵但语气又鲜活。于是他默不作声,欣然接受了这份抱怨。

两人走着走着,好像有默契似的,又走到有求必应屋。推开门,果然是一间很适合过圣诞的房间——温暖的壁炉,劈啪的火苗,厚实的地毯,挂满饰品的圣诞树,墙边的落地镜上端端正正挂着槲寄生。

两个人席地而坐,享受属于平安夜的温柔气氛。李希侃的脸在火苗的映衬下更红了,眼睛亮晶晶的,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嘴唇润润的泛着水光。或许这是一个该有所改变的夜晚,才不辜负这样的景致。毕雯珺这样想着。

“老毕,你毕业后想做什么?”李希侃软软的靠着懒人沙发,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和他聊天。

“大概想争取留校吧。”毕雯珺耸耸肩。他很爱霍格沃兹,也觉得自己的成绩够资格。“你好好努力去做傲罗。”

李希侃点点头,“你听说了吗,哈利波特说——那个人回来了。”

“嗯,”毕雯珺有些迟疑,“但有很多人不相信,觉得他是看岔了或者别的什么…”

“我相信的,”李希侃看着天花板,“我相信他说的。”

毕雯珺渐渐坐端正,他知道李希侃不会轻易和人说这些。

李希侃也是会怕的。世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明知前途荆棘密布,雾霾重重,但到底有多少深渊,有多少沼泽,一切都是未知。拿起宝剑不过是打败恶龙的第一步,剩下的999步会遇到怎样的明枪暗箭,一切都是未知。

害怕是真的,但勇气更是真的。

“我不怕,”李希侃说,“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但我的头一定比南墙更硬。没什么可怕的。”

他看着毕雯珺,说着自己藏在心底的火热梦想。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行的,”毕雯珺说得诚恳,“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傲罗。”

“那肯定,我的黑魔法防御术我有信心。”李希侃眼睛又弯起来。他拿出魔杖,召唤出了自己的小狐狸。“毕雯珺你行不行啊?”他笑眯眯,他的小狐狸也跟着在讥笑似的晃着头。

被人问行不行,毕雯珺气得要厥过去。他也拿出魔杖,看着李希侃的脸。他想着李希侃细碎的刘海遮着眼活活泼泼地自我介绍,在无人的塔楼里无条件给予他信任,在魁地奇赛场风驰电掣拼了命求胜,在校医院不设防的露出后颈小小的狐狸记号,拉着他在霍格莫德的雪里慢慢走,一起看书吃饭打怪,一起聊天大笑喝酒。他脑海中闪过一张张李希侃生动的脸,他说,“呼神护卫。”

毕雯珺的魔杖呼呼的散出银色的气流,像流动的星河迅速打圈,渐渐地、渐渐地显出形状来——是一只优雅的豹猫,看起来迅捷有力,很高傲不怎么搭理人的样子。李希侃的小狐狸伸出爪搭上去,豹猫看起来漫不经心似的,但也没有拒绝。

“你的守护神太酷了吧!”李希侃睁圆了眼睛。毕雯珺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守护神会是一只豹猫。

“你成功了!你的呼神护卫成功了!”李希侃比毕雯珺还激动,拼命拍他肩膀,“你想到什么好事儿!”

“我想到了你。”是时候了,他想。毕雯珺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花招,他老老实实地打直球。“我想到的全是你。”

诚心诚意的直球最是动人,李希侃被正中靶心,面红耳赤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雯珺忽然发觉墙边的落地镜有动静。他心中一惊,仔细一看——镜子里映着和镜子外一模一样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镜子里的毕雯珺冲镜子外眨了眨眼,低头在槲寄生下吻住了眼前的男孩子。

是厄里斯魔镜。能映出人心底所想的镜子。毕雯珺马上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李希侃,李希侃也有些魔怔似的回望他。

“希侃,你还欠我一瓶福灵剂。”毕雯珺轻声说着,温柔地靠近。李希侃似乎想说“啊?”,但又张着嘴,没出声。

“你欠我的 ,所以——我要许愿,你要帮我实现。”毕雯珺贴近他,打破了所有安全距离,撤掉了所有自然而然的伪装。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来,没有打算给李希侃逃跑的机会。

他想了想厄里斯魔镜的画面,看起来妙极了。

“我想吻你。”毕雯珺看着李希侃带着湿气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传达自己的渴望。他看起来很强势不接受任何拒绝的样子,其实心脏疯狂地跳动——拉文克劳优等生正在经历人生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题。这道题太重要,他一定要拿满分。

而李希侃闭上了眼睛,给了他答案。

毕雯珺扣住他绵密而长久的亲吻,把他带进怀里不许他退开。他渴望了太久,亲吻逐渐变得热烈又缠绵。李希侃温柔地回应他,不知不觉搂住他肩膀,像一滩水就要化在他身上。

“叽!”毕雯珺被什么撞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李希侃的小狐狸。

“你的守护神来了。”他笑着去亲李希侃的脸,正大光明地调戏他,“怎么,这次也是你的小狐狸要说喜欢我?”

李希侃低头看了看在打滚的小狐狸,又直直地看进毕雯珺眼睛里。

“不是的”,他清晰又坚定。

“这次是李希侃要说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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