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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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心动

徐洋早交班的时候环顾四周,没看到付思超。他轻声问夜班护士,小周护士连连摇头,说付医生可太惨了,一晚上四台急诊,最后一台手术还没下呢。

啧啧,不愧是付思超。徐洋也跟着摇头。付思超的夜班总是特别忙碌,每个晚上都是脚不沾尘的风风火火一整夜,在他轮转过的每个科室都留下了“夜班之神”的称号。

“付思超夜班运这么差,你们是不是都不想和他搭班了?”徐洋笑着问小周护士,没想到小周一下笑出声,说“怎么会!付医生又温柔又有意思,一喊他就来帮忙,抢着干活儿,大家不要太爱他哦!当然啦,主要还是因为,他长得帅还单身!”小周护士越说越激动,“我们都在打赌,不知道哪个科的护士能拿下他呢!”

徐洋脸上笑着,心里却微微一沉。

没想到这个师弟,这么受欢迎啊。

付思超的夜班运一直都有大问题,过年的时候他特地去雍和宫上香,虔诚地祈祷时来运转。他在朋友圈发送雍和宫自拍九宫格,向广大群众广而告之自己已经得到了神明的庇佑。结果过年后第一个夜班就是一个大抢救,病人转危为安之后夜班护士猛击付思超的肩膀,说付医生,你求神拜佛的结果就是你未来会成为抢救经验极其丰富的优秀医生,而我只是和你搭班的千万个倒霉护士中的一个——所以快请我吃早饭,我要吃麦当劳。

付思超轮转到徐洋在的普外科的时候已经名声在外,连主任也调侃他“听说新来的小伙子夜班挺招财”,付思超听到这话心态失衡,极力否认,说“哎呀…没有的事儿!”他说这话的时候摇摇晃晃,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样子。徐洋觉得他好笑,就怼他,说付思超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跟你搭班有多苦我能不知道么。

最后的结局就是大家在了解到付思超是徐洋师弟以后就把付思超丢到徐洋那组,让徐洋好好带。“夜班很忙的人,一定是很能干的人,小徐你好好带啊,别欺负人家。”主任是这样总结陈词的。

欺负?徐洋摇摇头,谁欺负付思超也不会是他徐洋欺负付思超。但要说到不欺负的理由,他有些心虚——确实是有些心怀鬼胎的意思。但有些这样那样的想法真的不是他徐洋的错,毕竟师弟又活泼又可爱又努力,每次请教他问题的时候都会微微睁大眼睛,说“洋哥最好了,师哥教教我吧。”——哎,他对这样的付思超心动,可以说付思超该负全责。

付思超进了普外科也没有逆天改命,继续坐稳住院医师夜班第一神的交椅。科里人少活多,付思超累得脸颊肉都快瘦没了。某个要死要活的夜班后,徐洋看着付思超困得摇摇欲坠的样子,“绝无半点私心”地提出了一个友好的建议:徐洋家离医院很近,付思超早上结束了夜班可以去洗个澡睡一会儿,等晚上徐洋下班了两个人还可以一起吃晚饭。毕竟,“我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做两个人的饭也是一样,”徐洋这样介绍。徐师兄的脸看起来十分正人君子,“邀请你来我家睡觉”这件事也显得十分正大光明,付思超果然露出幸福的表情,外加一百句“谢谢师兄”和一百句“洋哥人帅心善”。徐洋有些飘飘然,心想你小子最好是真的觉得我帅,可别是为了谢我跟我客套。

徐洋把付思超领回家,给付思超发了小区门卡,指挥付思超在指纹电子门上录入自己的指纹,付思超滴滴滴地在门上戳来戳去,“噔噔”一声,门应声而开,徐洋的手机上小米app弹出推送:付思超18:25门外开锁;小米音箱同步发声,“欢迎回家”;付思超笑眯眯地说“成功啦!”;厨房里水壶里的水热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要是每一天都这样就好了。看着付思超穿了准备好的新拖鞋“哒哒哒”地走向自己,徐洋心里发热。

徐洋第二天在手术室等台子的时候遇到了好哥们儿黄唯铭,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事儿,黄唯铭倒吸一口气,说对,没错,让下夜班的师弟去自己家睡觉甚至一起吃晚饭,正是每个师兄都应该做的。世界上还有哪个师兄没给师弟自己家钥匙?这不可能!

徐洋给了黄唯铭一拳,说你少阴阳怪气,我这不是看他夜班太辛苦嘛,是科主任让我好好照顾他!

黄唯铭夸张地大叹一口气,说徐洋,你最好掏出镜子看看自己,你说到付思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你最好是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这是师兄提到师弟的正常表情。

而徐洋面对黄唯铭,理不直气也壮。他说你也就现在靠挤兑我乐呵乐呵,你和你那个小李老师怎么样了?

黄唯铭的笑容凝固了。

付思超第一次去徐洋家睡的那天,徐洋白天发了一串儿消息付思超都没回,徐洋心想这个小猪怎么还和学生时期一样能睡啊。等徐洋下班回了家,付思超果然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徐洋凑近了看他,付思超的头发上有和徐洋一样的洗发水味,头发像鸡窝一样四处支棱,估计睡前没好好吹头发。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都是前一个夜班造的孽。付思超陷在徐洋的枕头里,脸颊看起来柔软圆润,微微张着嘴,唇色红润,泛着一点水光。徐洋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付思超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更乖更好欺负,好像做一点坏事也可以被原谅。

就亲一下,就亲一下,他昨天夜班那么累,不会那么容易醒。徐洋脑袋里响起魔鬼的声音。在他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档口,付思超睡眼惺忪地醒过来,他看着徐洋弯起眼睛,叫他“师兄”。徐洋点点头,隔着被子拍拍他,让他再躺会儿,等饭做好了喊他。

徐洋已经习惯了,付思超下夜班的那天首先会在一大早揉着眼睛对他抱怨,说师兄昨晚又是好几台,我好累哦。随后等他下了班回家,就能收获一个睡饱了的精神超超,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会像小炮弹一样冲过来迎接他。再后来他们会一起吃晚饭,付思超会夸他今天也是大厨水平,眼神热诚明亮。

徐洋以为“夜班开了四刀”的这天会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中午付思超又在办公室突然出现,说昨晚太忙了没来得及整病历,所以现在来补。“刚才在值班室睡了一会儿,已经满血复活了!”付思超耸耸肩,很轻松的样子。

徐洋伸手敲他的头,说我上午帮你整好了。

边上的主治姐听了直摇头,说徐洋你对你师弟是又管吃又管睡又管他病历,小付,你以身相许得了。

徐洋心里重重一跳,他看向付思超,付思超愣了一下,用胳膊肘顶了徐洋一下,说“师兄,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啊,怕你看不上我呢。你说说你择偶条件呢,我看看我行不行。”

主治姐也跟着帮腔,说徐洋眼光可高了,我们护士长介绍了好几次相亲了,他一次都不肯去。

徐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看着付思超插科打诨的样子,既担心付思超什么都不明白,又担心付思超明白却又假装不明白。正想心思呢,主治姐从手机里划出一张照片递到他跟前儿:“徐大帅哥,快看看,我师妹,刚从国外回来的,你就说漂不漂亮吧!知书达理,温柔可人,进能开刀,退能写SCI。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见见?”

付思超凑过去,声儿大了一倍,说嚯,可真是美女!

徐洋被他嚯得心烦,说你觉得漂亮你自己去。

没想到主治姐马上接话,说那行呗,我们小付又靠谱脾气又好,介绍给我师妹我可放心了!

徐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眼一黑,生怕付思超真的答应去相亲。付思超倒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主治姐,吾日三省吾身,文献看了吗,SCI写了吗,主治聘了吗。不立业怎么成家,主治姐不如跟我说说最近都在看什么文献呢。

徐洋看这俩人开始探讨学术,松了一口气。付思超下午也没能回家,在科室忙忙碌碌地干活。等下班他亦步亦趋跟在徐洋后面,徐洋捏他腮帮子问他干嘛呢,付思超依然是笑眯眯,说师兄,不是说好了我下夜班都要一起吃饭的嘛。师兄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徐洋拿他软绵绵的语气没办法,说走,今天不回家做饭,带你出去改善伙食。

等付思超坐在烤肉面前,眼睛都亮了。他嘴里塞满了肉,像只小仓鼠。徐洋让他慢点儿吃,说你急什么。付思超露出忧伤的表情,说我心里着急那篇写了一半的文章,但我的行动上倒是很拖拉。

徐洋又想搬起石头了,他明明知道这块石头可能会让自己的脚很痛,还是没忍住说,那你和主治姐的师妹相亲呗,听说她写SCI经验可丰富了,要是相亲成功了让她发SCI带你共同一作。

付思超停下了,叹了口气,他放下筷子,这引起了徐洋十二万分的警惕:能让付思超放下筷子,显然是要说些了不起的大事。付思超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瞳孔稠黑,看不出情绪。付思超问徐洋,师兄,你真的想让我去相亲吗。

徐洋的心勃勃地跳动,他挺直身板,正襟危坐。“徐洋,男,从事普外科工作数年,著有SCI一作多篇,正直善良,认真踏实,严肃活泼,长相被付思超认定为帅,做饭水平多次得到付思超夸赞。”徐洋深吸一口气,“所以,付思超如果要相亲,和徐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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